周玉聽聞趙管家說完，倒吸了一口涼氣。今天是大年初五，這大過年的，官府的人上自家裏來做什麽？

冰羽拉住父親，說：“父親，我看他們來，應該是黃鼠狼給雞拜年，應該沒什麽好事，你且躲一躲，我先出去看個究竟。”

“兒子，是福不是禍，是禍躲不過，躲得過了初一，躲不過十五，我還是出去看看。”周玉說完，轉身出了會客廳，往前門廳走去。

純如也不好說什麽，只好和冰羽尾隨在周玉之後，心中不免七上八下敲起了邊鼓。

前門廳裏站著十幾個衙役，一個個神情冷峻嚴肅，目不斜視，臉上都像掛了一層冰霜，一點笑模樣也沒有，都像別人欠他們八萬債似的。

為首的一人見周玉走了過來，一抱拳對周玉說：“周東家，不好意思，這大過年的，上家來打擾你，多有得罪啊，哈哈。”

周玉定眼一看，原來認識，這不是湖州知府衙門裏的安捕頭嗎？他也忙上前一步，拱手施禮道：“不知道安大人和兄弟們大駕光臨，有失遠迎啊，快進，快進，屋裏說話，喝幾杯熱茶。”

“不必了。兄弟實屬公務在身，有諸多不便。今天兄弟來，主要是知府李大人要請周東家到衙門裏走一趟，這大過年的，還望周東家多多包涵。”安捕頭因為和周玉平常是認識的，說起話來也是顯得極為客氣。

“安大人，方便透露一下我此行的目的嗎？”周玉試探地問。

周玉知道安捕頭話裏這“請”字的深層含義，這眼前的架勢，哪是什麽請啊？分明就是帶著衙役拘捕自己來了，只是因為平日裏和安捕頭有點頭之交，所以安捕頭也是給自己在家人和外人面前留了面子，才說得如此委婉客氣的。可周玉想知道，自己到底犯了什麽罪呢？這麽不明不白被帶走，自己糊塗不說，傳出去，也恐被人誤解猜疑啊。

“周東家，這個，恕兄弟無可奉告！到了知府衙門，見了知府大人自然就有分曉，你在這裏暫且就不要打探虛實了，還是準備一下，隨我們走吧。”安捕頭不軟不硬地把周玉要探聽消息的口風給擋了回來。

周玉見狀，知是來者不善，但也不好再說什麽，心裏不免也是忐忑不安。臨走了，想叮嚀兒子冰羽幾句話，可也不知道想說些什麽，欲言又止，也只好作罷。他吩咐趙管家道：“去給來的各位兄弟們去拿些銀兩，當個茶水錢。”

趙管家忙不疊從懷裏掏出十幾個，每個約摸著有一兩的銀子分發給了那些衙役們。

純如知道，這大過年的，周玉被這些衙役如此急迫地帶走，怕是兇多吉少，一時之內是有去無回，她忙吩咐下人們，給周玉找來了一些新的、保暖的衣裳，又對周玉說：“爹，家裏有我和冰羽照看，你放心。今晚您若在知府大人那裏住下了，明早我就和冰羽接您回來。”

周玉微微點了點頭，並沒有說話，他知道這是純如在安慰他。

純如又轉而私下對安捕頭小聲說：“安大人，還望您能在路上多加照顧一下我家公爹，就是縱使到了知府衙門裏，也拜托您內外周旋，山不轉，水轉，民女在這裏謝過大人了。”

“好的，好的，你放心。再說，我和周東家往日都是老相識了，照顧那是自然的。”安捕頭見純如這麽說，倒是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。

冰羽也看似要對父親說點什麽，但哽咽了幾下，終究是還沒有說出來。

安捕頭說完之後，對和他一起來的衙役一揮手，喊了一聲：“我們走！”。那些衙役聽了，把周玉裹挾在他們中間，走出了大門。

純如和冰羽不放心，也忙跟著出了大門，看見那些人走了一會，停了下來，在火把照亮之下，安捕頭命人給周玉帶上了木枷戒具，當了犯人一般給押送走了。

“這幫王八蛋，剛才還人模狗樣的，剛轉過身去，就變了顏色。真是變臉比翻書都要快！”冰羽恨恨地說。

“安捕頭他還是給了咱家面子的，要是真黑下臉來，當作不認識爹，在咱家這大門裏，就得給咱爹帶上了。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，我們得知道，到底爹是犯了什麽罪過，連這大年十五都沒過，就給帶到知府衙門裏去了？今天天色已晚，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去知府衙門，我們還得先去找這個安捕頭，他一定是知道內幕消息的，剛才他也是看人太多，不便說明白。”純如一邊安慰著冰羽，一邊自言自語地說。

冰羽聽了純如的話，也不再說什麽，他現在知道，他在面臨一些大事上，他確實不如純如冷靜和沈著。

“不行。我看咱們兩個現在就得動身，遠遠地跟上安捕頭他們。否則明天一早出發，我們即使找得上安捕頭，但想和他再說上話就難了，他也不一定有好時機方便搭理上我們。正好，今晚借剛才客氣的機會，乘熱打鐵，我們找到他，和他私下聊上一聊，心裏好有個底。否則，我們今晚睡覺也不踏實。”純如突然之間又改變了主意。

冰羽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什麽自己的主張，又覺得純如的話也是十分有道理，忙急三火四地準備車馬。純如也是忙告訴趙管家準備好銀兩，以備不時之需。

一時間，準備妥當，兩人坐上了馬車，隨著安捕頭走的方向遠遠跟隨而去。

夜色越來越濃，一輪彎月斜掛在空中，朦朦朧朧的，好像一把利刃彎刀掛在天公的腰間，一個不小心，就會跌落在人的頭頂上一樣。道路兩旁的樹木，隨著馬車的前進，仿佛也在後退倒伏下去，影影綽綽之中，幾只貓頭鷹如鬼魅般的眼睛，發著幽暗的綠光，一閃而過。

冰羽和純如兩個人坐在車上，都凍得有些瑟瑟發抖，兩人嘴裏呼出，連同馬奔跑時呼出的白氣都繚繞在身邊，然後慢慢散去，兩人的身上、頭發和眉毛上都掛上了白霜。在這空曠的道路上，只有沈悶的馬蹄聲，和車輪轉動摩擦地面發出的“吱呀”聲，顯得那麽的單調和寂寥，讓人懨懨欲睡，又猛然被路途上突然出現的顛簸驚醒。

安捕頭回到知府衙門裏，將周玉押解到衙門裏一處臨時安置犯人的房間，叮囑了一番看守的衙役之後，就來到衙門的大堂找知府李大人，他知道李大人此時一定是還沒有回家，一定是在等著他交差呢。

“大人，我將‘廣客隆’的東家，押解回來了，放在了咱衙門後院的一處房裏，嚴加看管了起來。”安捕頭見了李大人的面說。

“他有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？”李大人瞇縫著眼睛問。

“大人，就卑職看來，周玉好像對於自己犯了什麽罪過並不知情，從進他們家門起，他也沒什麽太過激的反應，反倒是很配合的樣子。”安捕頭說。

“呵呵，大難臨頭，能泰然自若，也不失東家風度，也是讓人佩服。只是不知道這明天衙門的大堂之上，吃了幾棍子之後，還能不能保持住這個氣節！”李大人惡狠狠地說。

“卑職不明白，周玉到底所犯何罪，讓大人如此掛懷，這大年初五沒過，就將他拘來拿問？”安捕頭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李大人。

“明日堂上自見分曉，你先下去吧。”李大人故作神秘地說，看來他此時並不想讓安捕頭過多的情況。

安捕頭見知府大人不說，官大一級壓死人，不能自討無趣，也不便再問，連忙告辭出來，往自己家的方向走。

安捕頭剛走到了自家的大門口，聽見後面有急促的腳步聲，而且聲音也是越來越近，他轉身喝到：“你們是什麽人？敢跟蹤本捕頭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！”

“安大人，莫怪。我們是‘廣客隆’東家周玉的家人，剛才我們還見過面。”純如聽見安捕頭的喝問，連忙答道。

“哦，你們怎麽跟了上來？” 安捕頭仔細一看是純如和冰羽二人，很是一楞。

純如並沒有立即回答安捕頭的問話，而是轉而說道：“安大人，到了您府第的大門口，能不能讓我們先討杯茶喝？”

“好吧，隨我進來。”安捕頭聽了純如這話，也是無法拒絕。

安捕頭領冰羽和純如進得客廳裏，安排他們二人落了座。

“安大人，冒昧跟蹤來訪，請您恕罪。我們只是心急，不知道我家公公到底犯了什麽罪過？至於讓安大人如此急急地拿問？”純如不等安捕頭再說什麽，而是直接說明了來意。

“我說句實在話，我真的是不知道。剛才我還想和知府大人私下探聽一下，可是李大人也沒有告訴我實情，說等到明天到了堂上自見分曉。現在看來，你家公爹的事情是不小啊！”安捕頭面無表情，又有些無可奈何地答道。說完之後，打了個哈欠，好像是有些疲倦了的樣子。

“這事讓安大人費心了。”純如一邊說著，一邊將一百兩的邰文銀送到了安捕頭的手中。

“這，這不好吧？”安捕頭看見純如給他這麽大的銀兩，非常的驚訝。

“安大人，從進我們的家門起，您就沒有為難過我公爹毫厘，作為家人心裏明白著，也感激著呢，只是當時礙於人多嘴雜，沒有太過多的表示。這是我們家人的一片心意，您就快收下吧。”純如非常誠懇地說。

安捕頭握著手裏溫潤的銀兩，真是有些愛不釋手，不忍放下。他之前也曾私下收過一些犯人家屬的銀兩，卻從不曾收過如此成色，如此厚重的。和做生意的真是比不了啊，出手如此大方闊綽，面前的這個小婦人也是如此機靈慷慨，看來，就是日後也有一些文章可與這個小娘子一起做啊！

安捕頭一邊想著，一邊連忙說：“其實我和周老東家先前也是認識的，雖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，但彼此的情份都是有的，我做的那些都是舉手之勞之事，不足掛齒。這次去你們家，也實屬公務在身，萬般無奈，也推諉不開，但想想，我去，總是比別人去，能對老東家客氣一些的。這件事，我現在也幫不上什麽忙，也只能是等到明天到了衙門的大堂之上，我也才能探聽得消息出來。但我保證，一旦我得到些什麽風吹草動的消息，一準兒第一時間告知你們。”

純如見安捕頭確實是不知情，也只好作罷。她見安捕頭答應得也是隨和誠摯，看來也只能是等到明天公爹周玉上了大堂之後，才能見到分曉。她忙起身離座，彎腰施禮道：“那就先謝謝安大人了。這個事裏，以後少不得了前前後後要麻煩安大人，我們家人也是知恩必報之人，一定不能讓安大人白白地徒增煩惱的！”

“好說，好說。”安捕頭隨口應承著。

純如和冰羽從安捕頭這裏告辭出來，到知府衙門附近，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。

“純如，不是我說你，你和他一個捕頭打探打探消息也就算了，還給他什麽銀子啊！你這還給他留了口風，這人情弄得越來越大。我們莫不如把銀子送到知府大人裏去，不是要比送給他一個小小的捕頭強。”冰羽有些埋怨純如，他不是太心疼銀子，而是有些瞧不起安捕頭，嫌他的官太小。

“冰羽，你沒聽說，‘縣官不如現管’這一句話嗎？現在咱爹在安捕頭手上，他能給行個方便，咱爹就能少遭點罪，就是到了大堂之上，也會少些皮肉之苦。再有，現在我們沒有摸清知府李大人的虛實，還不知道他的葫蘆裏罵的什麽藥，我們要是去找到他，說不定還會起了副作用。誰知道是不是我們的哪個對頭，在後面給李大人這張弓裝了毒箭，然後借著李大人這張弓往咱身上射冷箭呢？如果那樣的話，我們更不能去自討沒趣，甚至有可能被李大人安上一個‘賄賂朝廷命官，幫助家人逃脫罪責’的罪名，到那時候咱我們也就百口莫辯了。”

今天是2017年3月8日，作者城君祝福女性讀者朋友們“女人節”快樂！並衷心祝願您在未來的日子裏，美顏常在，青春永駐，幸福永遠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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